他听见了鸟鸣，嗅到了花香，看见了海岸。
这里是他一心向往，梦寐以求的南方出海口。他多年来的梦想即将在此刻实现——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能触碰到那看似清透冰冷的湛蓝海水。
但他却就此止步了。
不是不想往前走。
不，应该说是有人不让他往前走！
“喂！熊瞎子！清醒点！再这样睡下去，你没准就该到那个世界的彼岸了！”
令人怀念的熟悉嗓音，压在身上的熟悉重量，还有那，打在脸上不算太陌生的巴掌……
“小、小耀？”
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后看见的模糊人影让他惊喜地尖叫起来。
“你终于决定成为露西亚了吗？！”
“去你的！病晕头了吗？！”
王耀没好气地将伊万头上已经融化的冰袋拿下，换上新的冰袋。这方被冻清醒了的伊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床上。
“啊，认真想想我好像是病人来着……”
“恭喜你在踏上黄泉的前一刻想起这件事。”
“小耀为什么会在这？”
“你是想让我说「我是来嘲笑垂死挣扎的你的」还是「那么多年邻居于情于理都应该来送你最后一程」呢？”
“我想听「我实在很担心我亲密无间的战友兼割舍不下的恋人伊万所以不远万里日夜兼程奔赴至此」☆”
“请在前面加个‘昔日’并去掉后半句。”
“那果然还是很担心我吧？”
“……嗯，算、算是吧。”
“小耀好可爱☆啊，等等，请把你手上的中华锅放下，我错了，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是病人，请你原谅我。”
放下故意亮出的防身武器后，王耀边解围巾边坐在了伊万床边。
“你怎么就那么出息啊？一段时间没见就病得象是快一命呜呼的样子。”
“可能我真的快死了吧。”
平日里病态的苍白肤色如今反因高烧而染上一片绯红，让人觉得妖艳得诡异。
“不要在那嘀咕些傻话，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就出事。”王耀皱了皱眉，拧湿毛巾为他擦拭因高热而滚烫的身体，“翻过身去，我帮你擦下背。”
“诶？你看了之后不会不负责吧？”
看着故作羞涩，眨眼瞧他的伊万，王耀差点没气得把毛巾给塞他嘴里。
“放心，我会负责把你埋到你最喜欢的南方海港的。心怀感激的接受吧，在那里举行海葬的你将会有‘两个一’。”
“第一个丢下去的和最后一个丢下去的吗……”乖乖地让他为自己散热的伊万调侃道，“你呆会该不会还要住下来吧？”
“当然。见死不救那种事我可是不会做的。”
“等等等等，刚才那句我可是不会当成玩笑的喔。”看见王耀那认真的表情他这才慌了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被我赖上的话可是很难扒拉下来的……你想清楚了？”
“对付你这么个药罐子我还绰绰有余呢，不要小看我几千年下来习得的武艺！”
“啊，最近腰不痛了吗？”
“你是真的想被我教训一顿吧。”
“开玩笑而已……喂，你是真的要住下吗？”
“你一大老爷们咋这么啰嗦。睡过去点，不要霸着整张床。”
伊万小心翼翼地挪了个位置，没想到王耀的脸立马就在眼前放大。
“小、小耀？”
“好像没怎么退烧呢。”将额头抵在他头上过了好一会后，王耀才退了回去，“是阿尔他们疗法的问题吗？但是明明在菲利克斯那很见效呢……”
“那应该是个圈套吧。”为了把他骗上手术台。
“我想也是。”王耀苦笑一下，随后拍了拍他的头，“没想到生病了之后变聪明了呢，该说是烧坏脑子了吗？”
“小耀……”
“开玩笑罢了。话说回来，阿尔家的上司还真讨厌你呢。”
“该说是幕后大老板仇视所有与其作对的人吧？”
“我无法理解他们所追求的东西……虽然是必须的，但总觉得应该不是最重要的。”
紧了紧自己握着的那双微凉的手，伊万叹了口气。
“对于「我们」来说，不理解是自然的。现在我比较担心你今后的处境……”
“哇，你是因为生病所以性情大变吗？我突然觉得背脊发冷呢。”
“「我看你还是变成露西亚比较安全呢☆」这种比较好吗？”
“那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烧傻了的样子。”
露出完美的外交微笑的王耀如此答道，惹得伊万不禁咂了下嘴。
“等我烧退了你就说不上这种话了。”
“哈哈，我们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找到最适合的相处方式呢。”
就是因为双方都是不甘于人后的强者，才谁都没有可能降服对方，也谁都没有可能依附对方，而在找到最适合的相处方式前只有不断的变强——为了不输给对方，为了不被对方所吞噬。
“不要那么轻易就放弃喔，在找到可以让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的方法前我可不允许你就这样跑了。”
“这该我对你说才对。在我恢复前不要输给任何人啊，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那好。不要忘记站在你身边的是谁。”
“这怎么可能会忘记啊？”
在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距离中。
◇FIN◆